腾讯与360之争：两个二奶的故事

　　2010-11-9  作者:羽戈  来源：天涯社区

　　
　　A男和B男大战，他们进了拘留所，关了15天。A公司和B公司大战，他们上了微博话题头条，风靡网络。A党和B党大战，他们进了参众两院，轮流坐庄。A国和B国大战，他们都成了安理会常任理事国，雄霸全球。正所谓，窃钩者诛，窃国者诸侯。
　　我以为，此段子是对腾讯与360之争的最佳讽喻。
　　不过，腾讯与360之争，却也不仅仅是腾讯与360之争。就像一滴墨溅在了宣纸之上，那黑暗，起先是两个针锋相对的点，然后迅速扩散为一个面，最终，整张纸都将天地变色，露出残酷的黑幕。
　　
　　流氓与绑匪的战争
　　
　　关于腾讯与360之争，我想起了三句古语：其一，如上所述，看你是窃钩还是窃国；其二是“春秋无义战”，其三是“挟天子以令诸侯”。
　　这里先说第二点。据我所闻，360及其董事长周鸿祎在业界的口碑，一向不大好，好在它们只宣称“不作恶”，并不标榜自己一定就代表正义的一方。腾讯则不然，从其致QQ用户的两封信来看，首先将自己摆在了受害者的无辜位置，以博取受众的同情分；其次是控诉对手丧失了道德底线，从而将自身推上了正义的神龛。于是我们读到了如此义正辞严、义愤填膺的“知音体”檄文：
　　“……尽管有用户一时对我们强烈质疑，但我们坚信邪不压正，时间最终会让用户明白真相，正义的信念必定让我们最终获得用户的支持和认可！”
　　单读这一段话，令人恍然回到了革命年代，革命党在批判执政党；或者是在刑场，引颈就戮的烈士高喊正义的口号以抚慰无家可归的亡魂。
　　事实上，没有谁是正义者，360不够光彩，腾讯何尝纤尘不染？越是言必称正义，越可能身心无比龌龊、卑劣。腾讯最失败的公关，端在于这两封呼告正义的公开信。以一种无间道的方式，昭示了自身的耻辱与虚弱。
　　说白了，这是两个流氓之间的战争，无所谓道德，无所谓正义。它们只是对道德、正义进行勒索绑票。这种绑架犯罪，急需用户的配合，你信了，就中计，就等于帮绑匪编织绳索和镣铐。最后你无奈发现，被绑票的不是别人，恰是你自己。对于腾讯，道德与正义轻于鸿毛，在你身上，则重于泰山。
　　确切说，这是两个流氓绑匪，挟天子以令诸侯，挟用户以令对手。不管用户是反腾讯，还是反360，都落入了它们的技术和经济陷阱，都沦为它们向对手叫板的利器。对此，用户的最佳抉择，就是不表态，不支持，不反对，不卸载360，不启用QQ，坐观狗咬狗，坐等狗肉吃，不亦乐乎？
　　对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野心家，你不把天子当回事，它的阴谋即告破产。你连野心家本身都不当回事，它就只能黯然退出江湖。它的命运，很大意义上取决于你的鼠标。
　　没有QQ，我们还有MSN；没有360，我们还有金山；没有电脑，我们还有纸笔；没有麦克风，我们还有喉咙；没有菜刀，我们还有拳头；没有政府，我们还有自己。
　　
　　二流的司法与二流的产业
　　
　　腾讯与360应该感到幸运，它们的总部没有设在重庆，否则，依其表现，依重庆政府打黑的尺度，二者必将背负黑社会之名——更规范的说法，是“黑社会性质组织”。中国哪有黑社会？
　　此前有“网络黑社会”之说，主要指网络公关公司。相比之下，我觉得腾讯与360更对得起这个响亮的名号。譬如QQ软件强制扫描用户硬盘、文件，这和老大哥无所不在的监控、警察的夜半抄家有什么区别？可悲的是，腾讯还言之凿凿，称此举就像“坐飞机需要安检”，意在检查电脑是否有木马肆虐。这倒符合腾讯一贯的伪君子作风，哪怕是开妓院，仍要挂政府机关的牌子。
　　当然，360更非好鸟，如腾讯所指控的那样，360的手法相当具有欺骗性，以安全的名义，以恐吓的方式，胁迫不明真相的用户卸载掉360的竞争对手，过去两年，国内几乎所有的浏览器都遭到360“感染木马”名义的恐吓，几乎所有的杀毒软件都遭到360发出的“过期”、“安全隐患”的打击，360杀毒因此一家独大。
　　比起来，腾讯是伪君子，360是真小人。这年头，作恶需要包装，所以伪君子更得人心，江湖上一呼百应。
　　于是我们看到，腾讯向360开战后，11月5日，金山、傲游、可牛、百度、搜狗五大门派在北京召开联合发布会，公布360八大谎言，并宣布将不兼容360系列软件。看来，腾讯的号召力，近乎屠龙刀：武林至尊，宝刀屠龙，号令天下，莫敢不从，倚天不出，谁与争锋？
　　这倚天剑，名曰《反垄断法》、《反不正当竞争法》、《消费者权益保护法》。不过，细说起来，似乎这些法律都有缺口，以至倚天剑锈成了一柄钝剑。依《反垄断法》第17条，腾讯涉嫌“滥用市场支配地位”，逼迫用户二选一，属于“没有正当理由……在交易时附加其他不合理的交易条件”，可你得先证实，腾讯是垄断企业，可纳入《反垄断法》的管辖范围。《反不正当竞争法》第14条规定：“经营者不得捏造、散布虚伪事实，损害竞争对手的商业信誉、商品声誉。”然而，这是腾讯与360之间的床笫私事，他们不愿走上法庭，而选择私力救济，黑帮火拼，等于将倚天剑扔进了臭水沟。
　　腾讯与360的战争，像流氓绑票，似黑社会恶斗。这背后，是法治的沉沦。是故，张朝阳说：“二流的司法只能产生二流的产业。”
　　反之，是不是二流的产业造就了二流的司法呢？
　　
　　老爷一发飙，万事皆休
　　
　　吾友斯伟江大律师有一个譬喻：《笑傲江湖》第34回，左冷禅与岳不群比剑夺帅，落败，双目皆盲，盛怒之下，将两名好心扶他下台的弟子史登达和狄修劈死。腾讯与360的用户，极可能重蹈这二名无辜者的命运。
　　呼吁用户用鼠标投票，只是第一步。人为刀俎，我为鱼肉，这一步迈出，远远达不成咸鱼翻身，我们依然躺在刀俎之上。接下来，还得向法律讨说法。只可惜，公民到法院起诉腾讯侵权，却被告知，不予立案。
　　这边厢，用户心有余而力不足。那边厢，有关部门终于按捺不住，中国互联网协会及工信部出面调停，QQ与360在大部分用户那里实现了兼容。这一幕更加可悲。就像大奶与二奶打架，老爷一发飙，万事皆休。
　　专制的主子，只能生出专制的奴才；专制的老爷，只能生出专制的二奶。QQ与360所争的不过是一个正房的名分。不管谁赢，结果都是老爷的胯下之臣。因为它们都明白，没有老大哥，谁来包二奶？
　　
　　供《新快报之意见周刊》